一、词的创作基本方法
(一)选调
我们知道词牌与词的内容,在最初的阶段是有关联的,但词体成熟之后,关联就淡化了。这就造成一种错觉:任何词牌都能填进任何内容,差异只在于篇幅剪裁。
对词体进一步理解,便会知道,词牌与所要表达的声情,是有密切关系的,如《满江红》之激越,《满庭芳》之柔婉,等等。但这些都勾留在“艺术特色”的层面,主不雅观而笼统,不能把握词牌实质的精确。
我认为选调极为主要,给了四星半,由于选调便是在所有要素之间取交集。它至少关系到:
1.篇幅的是非(小令、中调、长调)。稍纵即逝的灵思妙构,适宜小令,如匕首直入,换发展调便稀释了张力;而比较完全的的构想,要想转运气息,纵横铺陈,就方向长调,以免狭匆匆。值得把稳,这个选择,第一在于美感特质,而非意思的是非——长话可以短说,短话可以长论,这都不是关键。关键在于美感。
2.韵的平仄(平韵格,仄韵格,平仄转韵格)。一样平常来说,平韵词气息畅达,仄韵词气息拗折;畅达拗折,各有利害。畅达则不易阻滞,不易脱节,但随意马虎疏阔,随意马虎光滑油滑;拗折反之。一首《水调歌头》很难填得峭拔险涩(当然这么填也不好看),由于它的格律构造便显露了某种特质:平韵、多律句、多整句递进或对偶。这样的构造注定了,要么天成,要么平庸,很难有技能层面的佳作。
3.韵的疏密。一样平常来说,令词的韵比较密,长调的韵比较疏。例外也是有的:《六州歌头》是韵密的长调,《八六子》是韵疏的中短篇。我们按韵的疏密选择词牌,第一考虑还是它的美感:一韵便是一拍,一拍便是一段气,韵换得快,气息也匆匆,气息的匆匆与缓直接影响所表达的声情。
除此之外,还要考虑到所选韵部的宽窄,如果你已经有了一个特殊好的成句,而这个句子的韵脚恰好位于某个狭窄韵部(总体字数少/不宜入词的字眼多),就不太可能选择《六州歌头》这样押韵繁密的词牌,由于在狭窄的韵部里能入词的字并不多,很随意马虎迁就押韵而坏词意。
4.平仄、四声的宽严。
近体诗要遵守平仄,词也须要,部分词牌更加严格;近体诗不讲四声,部分词牌要讲。总体来说,格律更严格了。
但不同词牌,宽严程度不同。一样平常来说,令词多律句,平仄哀求与近体诗差不多,而长调由于折衷律吕的缘故,常常有一些要紧处。要紧处便是哀求严格的地方,多位于高下煞尾,过片换头。
选择一个词调,既要考虑词牌与声情的契合,又要考虑自己的能力范围。很多周姜吴(周邦彦、姜夔、吴文英)自度曲,构造都很典雅精妙,但四声哀求也至为严格,险些字字讲求,初学词,定然把握不住。曾与人说,凡是论坛里标题《莺啼序》的帖子,我从来都不点进去。由于肯定填不好。新人填词,不妨从令词练起,长调的话,可以挑一些大众词牌,《满江红》《念奴娇》等等,这些词牌文本浩瀚,格律活泛,较易上手。
平仄四声问题是个大问题,此处先略讲,放到三四章细论。
5.句读的繁芜程度。
句读便是一个词的断句。分为句、顿、韵,“怒发冲冠”是句,点逗号;“凭栏处”是顿,点顿号;“潇潇雨歇”,是韵,点句号。词的标点不按文意来:纵然文意说完了,没到韵脚,依然点逗号;文意还没断,到了韵脚,依然点句号。
照常理推之,句读越繁芜,词牌越难,句读越大略,词牌越随意马虎。实际并非如此。
词牌越繁芜,自然越难,比如《哨遍》,一三四五六七字句都有,且分布凌乱没有规律,常常伴随着以文为词,絮絮叨叨要说得自然,很难。我节制得词牌很少,是一大毛病, @秦子雲 智囊考试测验过很多词牌,词集中生态丰富,句式处理妥善语感圆润。这是功夫,也是天赋。
词牌句式过于大略,也会提高难度。比如《三字令》全是三字句,《水龙吟》大量四字句,句式雷同。按常规词牌有领字提气,有三字顿回荡,到了《三》《水》这类词牌中却整洁划一,要靠文气生发相互推动,以免板滞。不过,全用五言和七言的词牌不在此列,由于可以当作近体诗来写,如《小秦王》《瑞鹧鸪》等。
由此推之,大众常用词牌的句式特点:句式丰富,但并不杂芜,高下片之间有一定的分布规律。
(二)选韵
选韵可能是诸多方面之中,讲究较少的。龙师长西席把选韵和选调并列来讲,然而讲韵的篇幅远没有讲词调的篇幅长,这很对。由于选韵的标准,客不雅观身分不多,不仅如此,连词韵本身都没有一个既定的统一标准(郑文焯所谓“词之严在律不在韵”),但此处不讲,以免给初学者“可以不按《词林正韵》创作”的错觉。
明人王骥德说:
各韵为声,亦各不同。如“东钟”之洪,“江阳”、“皆来”、“萧豪”之响,“歌戈”、“家麻”之和,韵之最美听者。“寒山”、“桓欢”、“先天”之雅,“庚青”之清,“尤侯”之幽,次之。“齐微”之弱,“鱼模”之混,“真文”之缓,“车遮”之用杂入声,又次之。“支思”之萎而不振,听之令人不爽。至“侵寻”、“监咸”、“廉纤”,开之则非其字,闭之则不宜口吻,勿多用可也。
这里讲的是北曲之韵,和词韵的平声部差别不大。他列举的这些韵部风格,有没有客不雅观身分呢?是有的。音之唇齿喉,开闭口,尖团音之间一定有音色上的差别,有的响亮有的喑哑,有的清晰有的模糊,有的易发有的不易发。例如“侵寻”、“监咸”、“廉纤”,乍看之下与“先”“寒”已不甚可分,但细味起来,“开之则非其字,闭之则不宜口吻”,还是有一些道理的。
但这些字声差异,影响到韵脚字词,再由韵脚字词侵染到整句整篇,效果已经淡化。韵押庚清,词境必清?押韵尤侯,词境必幽?倒不如说清字恰好在“庚清”,幽字恰好在“尤候”,且韵部内有不少意境相通之字,相互生发,影响主不雅观不雅观感。
故而初学填词,不必刻意把稳所谓“韵部风格”。确定了词调,就确定了平、上去、入三大声部。再参考字数的多少(宽窄),选择韵部,以及该韵部所包含的笔墨与词风的契合度(比如稼轩和白石有两首《汉宫春》用了“鱼虞”韵,都带有以文为词的风格,选用“鱼虞”韵,根本是由于 无、夫、 欤、 乎,这些文言虚词都在这个韵部内,和预设风格相契合)。末了倘若还有余地,再考虑韵“庚青”之清,“尤侯”之幽,这些东西。
(三)平仄
平仄是格律的根本,近体诗、词,每一都城有平仄哀求,且为不可打破的底线。依照词调文体不同,宽严程度大体可分为:令词≤普通长调<柳周姜吴慢词词牌<自度曲。
这个分法在理论上很不科学,由于不是完备按词调本身性子(令慢近引)来区分。然而却很实际。由于所谓规矩,大多是后人订正归纳所得,而此时词已失落去它的原始属性——音乐。
以下我引一段论文删稿进行解释:
唐五代词,只分平仄,不论四声,“自飞卿始严平仄,宋初晏柳,渐辨上去,三变偶谨入声,清真益以变革,其兼守四声者,犹仅限于警句及结拍。”南渡后,白石梦窗皆音律大家,承清真之遗脉,拈音审韵,务以协诸声口为要,此乃词体之音乐属性尚未剥离之表现。正由其知乎乐理,故能于四声,推敲调和,极尽变革于绳墨之内,而不失落协雅于口齿之间。此理夏承焘《词四声平亭》一文阐之甚明。且词分令、慢,不可一概而论,虽皆可被诸管弦,但令词由其篇幅短小,格律简明,率先分开乐曲而成为独立文本,故多不讲求四声,纵然寻诸周柳姜吴之间,除却极少数自度而用拗的词牌,也大多止于平仄。
《词学十讲》中,龙师长西席讲了四声,没有讲平仄,大概由于平仄太过于根本——分清文体,依照词谱哀求,便能大致妥善。但在实际创作中,还是有一些小问题,值得说一说,在此我讲两种。这两种问题,也可看作全体词律规则的投映:
改律为拗与改拗为律。
改律为拗,便是在词谱哀求的范围内,改律句为拗句,平仄失落衡,造成小拗,实际是近体诗创作习气的延续。
近体诗有拗救之说,如“映阶碧草自春色”,仄平仄仄庂平仄,我们知道近体诗的格律是两平两仄交替,凡“两仄夹一平”的地方都形成了平仄失落衡的小拗——映阶碧草自春色。拗,在近体诗中是可救可不救的,救了算讲究,不救也不为过,乃至有些拗律为了追求风格,刻意不救。
但是到了词中,情形就不一样,由于词并非完备对仗的,甲调对仗,乙调不对仗,上句对仗,下句不对仗。不对仗就无所谓“救”。不能“救”,也便没有“拗”这一说。然而,在实际操作中,如果完备依照词谱,还是很随意马虎填出小“拗”:
如《踏莎行》的第二小句,词谱作“中平中仄”。两个中字,代表可平可仄。但如果你在“ 中” 的位置全填“仄”,就会形成“仄平仄仄”。这便是小拗了。同理还有《满江红》的第二个七字句“八千里路云和月”,宋人也有填作“河儿不用闰瑶笈”,也属于小拗。例子不多,百有其一。
词谱的“中”字,是为了方便填词人均衡平仄的权宜标识(所谓均衡:前一中处用仄,后一中处用平,对应转换。反之亦然),而非冲破平衡。总之,改律为拗,不为大错,但要只管即便避免。
改拗为律,便是改拗句为律句。这里面有个故事:宋元易代,字音和语音体系都发生了巨大变革,“院本杂剧盛,而歌词之法失落传”。不过到了清代词学又兴盛起来,情形有所改进。于是,元明两朝就成了词学洼地,特殊是明朝。有多洼呢?
明代有个人叫张綖,是个词曲家,算是对词比较有研究的,著了本词谱叫《诗馀图谱》。《诗余图谱》最善于的事,便是改拗为律,比如《忆旧游》末了一句:
这一句便是要写作“中平中仄平仄平”,轻微讲究一点要写作“平平仄仄平仄平”,更讲究一点要按四声写作“平平去入平去平”。同样此处,我们看看宋代词家都是怎么填的,举张炎为例:
张炎:千山未必无杜鹃
张炎:萧萧汉柏愁茂陵
张炎:清声谩忆何处箫
清一色的“平平去入平去平”(张炎也有四声有异的篇目,不过“中平中仄平仄平”的底线肯定遵守)。这样严整的恪守,难道是凑巧吗?论宋代词律之精研,张炎还算不上第一梯队呢。
然而大词学家张綖,一看到“平平仄仄平仄平”这样格律不规整的句子,不由得强制症产生发火:“这是什么鬼,怎么一点都不整洁?!
” 大笔一挥,把这句格律全部改成“平平仄仄庂平平”,你看,跟近体诗一样了吧,是不是整洁好看多啦?哈哈哈。
本来《忆旧游》这个调子,末端节拍的这个拗处,便是特意弯曲,也是声律之妙处,张綖这么改无异年夜煞景致,还自以为本色当行。结果便是,《诗馀图谱》遭到了清代词学家的猖獗吐槽,“殊为可笑”“尤为不伦”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,切实其实狗血淋头。
这便是第二个须要把稳的问题:改拗为律。如果词谱中有异于律句的拗句,一定不要妄自改成律句,这正是词之为词的地方,也每每是一个调子奥妙所在。
总结:改律为拗,只管即便避免。改拗为律,千万不要。
(四)四声
开篇还是讲一个掌故。民国词坛有位词人叫仇埰,仇埰从前治学,晚年才开始填词。虽然起步很晚,但这位师长西席的格调很高,路子很正,每填一首词不仅严格哀求平仄,还要模拟周姜吴等声律大家,讲究四声。有一天,他所在的词社“如社”支配了一期社课,词牌是一个小令(模糊记得是《忆江南》待查),他也按照白居易那首“日出江花红胜火”,马首是瞻地填出一首四声词来。后来如社社长夏承焘在书函中谈起此事,以为此老迂得可爱。由于唐五代词大多是宴饮之乐,部分采自民歌,还不似后世词人自度曲,或者大晟府制曲那样律吕森严。换而言之,这些词天生就没有四声属性。该讲究固然要讲究,不该讲究也硬要讲究,就难免不免有点不讲究。
这个掌故见告我们,讲求四声并不覆盖所有词牌:
须要严格讲求的词牌,最好一个字都不要有出入,比如梦窗、白石的孤调自度曲;不须要完备讲求的词牌,只须要关注“要紧处”,这些“要紧处”通过订正比拟古人作品,或者参看《词律》可以知道,比如《应天长》《夜飞鹊》;
没有四声讲求的词牌,不须要刻意把稳。比如百分之九十九的律句小令。
第二届国诗大赛,复赛的题目是:《淡黄柳》依姜词四声赋得“月出皎兮”。依姜词四声,便是完备按照姜夔《淡黄柳·空城晓角》,填一首四声词。对《淡黄柳》这个词牌哀求四声,是有依据的,由于这是姜夔的自度曲,而且姜夔仅填了一首。没有第二首可以互校,也就不可考证哪些字是要紧处,哪些字不是。我们再填这个词牌,最稳妥的方法便是,字字四声,全面覆盖,一定不错。
如若换一个词牌,比如:《满江红》依岳飞词四声赋得“潇潇雨歇”,那便是有病。由于这个词牌没有讲求四声的属性。
但有一些词调,不严守四声就会明显折损这个词牌的声律特质。比如《霓裳中序第一》。这个词调是姜夔的自度曲,起因是他在长沙祝融峰敬拜的时候,得到了当地保留下来《商调·霓裳曲》古谱,于是经由加工制成了《霓裳中序第一》。唐代的《霓裳曲》大曲,在唐人的诗文记叙中有“秋竹吹裂春冰坼”的风貌,极为清冽。这种特质保留在四声上,表示为多用“去入”结拍:
霓裳中序第一(宋·姜夔)
亭皋正望极。乱落江莲归未得。多病却无力气。况纨扇渐疏,罗衣初索。流光过隙。叹杏梁、双燕如客。人何在,一帘淡月,仿佛照颜色。
幽寂。乱蛩吟壁。动庾信、清愁似织。沈思年少浪迹。笛里关山,柳下坊陌。坠红无信息。漫暗水,涓涓溜碧。漂零久,而今何意,醉卧酒垆侧。
去入二声都是短声,特殊是入声更为匆匆迫,结拍每每如此,显得干脆。这绝非“秋竹吹裂春冰坼”的全部奥义,但一定是相互关联的一个细节。
自度曲毕竟是小众,更多的四声利用,在于长调慢词的“要紧处”。这须要我们一个一个词牌地去熟习。
举一个常见的例子:
齐天乐 正宫秋思(宋·周邦彦)
绿芜凋尽台城路,殊乡又逢秋晚。暮雨生寒,鸣蛩劝织,深阁时闻裁剪。云窗静掩。叹重拂罗衾,顿疏花簟。尚有綀囊,露萤清夜照书卷。
荆江留滞最久,故人相望处,离思何限?渭水西风,长安乱叶,空忆诗情宛转。凭高眺远。正玉液新篘,蟹螯初荐。醉倒山翁,但愁斜照敛。
标黑的两字处,词谱上都是仄仄,仄声包涵上去入三声,那么排列组合可以有九种选择。然而周邦彦全部选用了“去上”。而且标黑的那句七字句,所有的仄声都选择用了去声。
你猜这是不是偶合?
齐天乐 其六 会江湖诸友泛湖(宋·吴文英)
曲尘犹沁伤心水,歌蝉暗惊春换。露藻清啼,烟萝澹碧,先结湖山秋怨。波帘翠卷。叹霞薄轻绡,汜人重见。傍柳追凉,暂疏怀袖负纨扇。
南花清斗素靥,画船应不载,坡静诗卷。泛酒芳筒,题名蠹壁,重集湘鸿江燕。平芜未剪。怕一夕西风,镜心红变。望极愁生,暮天菱唱远。
《齐天乐》这种大众词牌,由于创作次数多,文本基数大,格律已经很活泛了。这些所谓的四声要紧处,讲究了显得隧道,不讲究也就算了。有的《齐天乐》选押入声韵,还如何哀求严守“去上”?
但大多数慢词涩调,在填制之前,最好还是先翻一翻《词律》,把稳下要紧处、领字的规范,在能力范围内不辜负一个风雅的载体。
(五)句读
主要度五星意味着,这个东西没有容错率。选调很主要,你选错了词牌,填得时候束手束脚,填出来丑得弗成。但至少还是词。烂词也是词啊。
可平仄错了,这就不是词了。句读错了,基本也走远了。
难度两星意味着这个坑很随意马虎避开。
举个最根本的例子,七言的上三下四,和上四下三构造。上四下三,与七言律句近似,内部可以再划分出多种句读。
主要在于上三下四。上三字一样平常是个三字逗,或者叫三字顿。我看有人归纳什么叫三字逗:第一字是虚词,第三字是虚词如斯。都不准确,不如靠语感。还有三字逗没有虚词的呢——卷珠帘、瞥然一见。(姜夔《蓦山溪》)
就以刚才所引的这阕姜词为例:
这里的七字句就没有点开,没有点开,就未明句读构造,对付读者节制是不利的。初学填词者若有样学样,看到七字句不料有他,按照七言诗句法去填,句读便错了,也打乱了全词的节奏。当然,对照当代印刷书本,我们很随意马虎能分出构造,但面对通篇无标点的艰涩古籍,便极有可能犯错。
点校词文本,却没点开句读,无论点校者偷
这一处精确的断句该当如下图(书中另一首《蓦山溪》):
这里虽然句读精确,但一本书中的点校规范应该统一:可以不点破, 那就全书不点破;可以点破,就全书点破。不宜甲点乙不点,或者看出来就点,没把握就不点。
其余图二中还有一个句读失落误,便是七字句的下面一句:“一亭寂寞,烟外带愁横。” 这里的 “。” 应该点 “,” ,还记得第一章讲过的吗?词的标点不按文意来:纵然文意说完了,没到韵脚,依然点逗号;文意还没断,到了韵脚,依然点句号。这阕《蓦山溪》押的是入声质陌韵,就算文意说完了,句子再长,不到韵脚,绝不能点句号。
一样平常词谱会将句读点明白,以搜韵为例:
这里标“句”的,便是普通短句。标“读”的,便是三字顿;标“韵”的,便是韵脚句。但也有一些句读太过于细碎,深藏句中,不能再点破,如《水龙吟》末了一句:
这句隧道的断法是一三构造,“有/盈盈泪” 、“揾/英雄泪”、“是/离人泪” 。
顶尖的声律高手,是可以对某些句读进行重组,乃至于增损字数的。比如吴文英:
重组句读:渺空烟四远,是何年、上苍坠长星。《八声甘州》
减字加韵:寿阳空理愁鸾。《高阳台》
至于泯去领字,把单字逗顿化入整句更是习认为常。这也直接影响到他“潜气内转”的风格。
然而宋词与清词的最大差异,便是声律化为格律,倚声早无从谈起。
(六)炼字
炼字又叫字法,先唐诗文虽不乏很能干的下字,但多不自觉,乃一种天然警策。唐代近体大兴,由于平仄、对仗的约束,一个字位每每要在同义近义的某几个字间推敲挑选,有时要跳脱出思维范式,找相去很远的字参照琢磨,以收到出人意表的效果,这就使炼字上升到普遍自觉层面。后来到了宋诗就更加讲求,词体中也发扬光大。
炼字不难。炼得精彩,须要一些天分,也不难。磨炼适度,保持平衡,不破体气,有点难。
先看两个例子:
陈舍人从易偶得杜集旧本,文多脱误。至《送蔡都尉》诗云:“身轻一鸟□”。其下脱一字。陈公因与数客各以字补之,或云疾,或云落,或云起,或云下,莫能定。其后得一善本,乃是“身轻一鸟过”。陈公叹服,以为虽一字,诸君亦不能到也。(《欧阳文忠公集》卷十四)
宋祁《玉楼春》:
东城渐觉风光好,縠皱波纹迎客棹。绿杨烟外晓寒轻,红杏枝头春意闹。 浮成长恨欢娱少,肯爱千金轻一笑,为君持酒劝斜阳,且向花间留晚照。
王国维:“着一闹字而境界全出”。(见《人间词话》卷上)
初看这两段,肯定会认为在说炼字之妙,在于字意。我们试着吹一下:
比如杜诗,蔡希鲁是哥舒翰的部将,骁勇善战,杜甫此诗描写他驰马战斗的形象,用飞鸟作比喻。末了一个字用什么可以表现敏捷轻快呢?
一鸟飞?大口语?
一鸟疾?这不还是大口语吗?见美女就夸你真美?
一鸟起?落?这都是动作幅度很大,很用力的动词,兔起鹘落,如果形容奋起之张力,倒可以。形容迅捷轻敏,差事。
老杜下什么?身轻一鸟过。既然很快,你就不要想摹写过程;既然很轻,你就不要着重墨。只下个结论性的动词,一鸟飞过,了无痕迹。完美。前面陈公的那些选字多多少少有些执相。
宋祁的闹字也能吹半天,但如果我是跟你讲这俩字磨炼的好处,那您真不用听我废话了。
我要讲的是炼字的尺度。
杜是一篇五古,在其作诗之时,未必有炼字的动机,灵感捕捉到就用了。后来这里缺了一字,陈从易他们开始围着补,时期与环境使他们不可避免地带有磨炼之心。起了磨炼之心,就想着若何表达能力强,若何意出言外,反不如一个平淡的「过」字,符合五古的体气。
宋祁这个闹字,也符合玉楼春轻快明艳的特质。
后世把它们都叫做炼字,以为他们表现形象、出乎猜想,又能妥善。但有没有想过,它们的手腕是不能互换的,用「过」字的力度去写词,就造语寡淡,用「闹」字去作五古,便不免轻俗。何况我们还是观点化将两大诗体作比较——实际操作中,篇与篇的情形都大相径庭。
也便是说,如果你还勾留在,炼字便是极尽所能地夸饰与表现,力求炫人眼目或出人意表,乃至仅仅为看起来像那么回事。那你仍未入门。
先讲完这个意思,才能放心讲详细。一样平常讲炼字都是分为,若何炼动词,若何炼名词,若何炼形容词。这些是有很多门道的,但任何一本合格的诗词鉴赏都可以讲得细致入微,我们是讲作词之法的,故此处从略,讲其余三个例子:
去年陪颖庐师北上,旅途无聊,讲词,她说津门寇梦碧老为弟子改词时曾经批过一句:“亦 这个字,作喷鼻香艳令词慎用,带文言味。”
七年前我写了首七律叫《大梁》:
紫气销残艮岳平,尘裘来拜故东京。抱关非复夷门月,转毂犹闻汴水声。
庙貌无凭祀公子,客怀有恨吊侯生。当时恩遇虚传说,只付他年太息情。
首句本来叫「紫阙金墉芜已平」,刚发出来,智囊就说「芜已平」弗成,不称体气。我当时第一反应:「故宅芜已平」不也是律诗嘛?
退思再三,改成了现在这个版本。为什么呢?由于五言近古,七言近律;李诗在尾,我诗在首;义山牛逼,我普通。
如果连续衡量,还能感想熏染出几个维度。这是入味了。
没入味,反应就很执相:“故宅芜已平不也是律诗嘛?”
霜电君有一首小词:
天仙子
来处柳阴还半笼。灺台吹冷何人共。只因秋雨忆江南,小楼深,青雾重。递语到帘低似梦。
当时发在诗三百,留社诸公都叹赏「只因」二字灵性,或者说这个「只」字灵性。为什么呢?
由于只字位置,一样平常人仅作普通虚字处理。类似长调里的领字:便、更、叹——不承担过多实义,关键在于节奏和文气上推动进程。
而霜电就敏锐地下了一个「只」:为什么看到帘外的秋雨就想到了江南呢?不是由于枯荷,不是由于枫叶,不是由于江南别的统统。
由于我曾在江南和你同听一场秋雨,以是只因秋雨忆江南。这就显得一往而深。
如此,虚字就不再是个不承担实义的符号,而是虚中有实的关键枢纽。
一下讲了三个例子,全部是关于虚字辨析。它们貌似干系,但由于文体不同(诗不同词,古不同律),是非不同(长调不同小令,古风不同绝句),作者手笔及个人气质差异,处理方案千差万别,须要靠每个作者真实地对全维度进行锱铢必较的比拟剖析,末了权衡出最优方案。
而虚字的讲究,仅是字法中稍为不显的一类。它跟弘大的实词完备不能相较,那须要:自造字以来,万古文本间层叠的意象相契合。是很难的,犹如对接两个天下。
末了统统努力,只为达到开篇我们提过的那个“有点难”的“小”哀求:磨炼适度,保持平衡,不破体气。
二、词的谋篇布局
若何开头:词的起调、发轫要“工”。要象园林的门扉,使人一推开便能窥见佳景的一角,但又不能一览无余,这样才能引起一定要走进去、看下去的浓厚兴趣。宋词中有一些比较常见而又有特色的开头:
(1)造势:开门见山,直陈胸臆,一起句就道出词的主旨或概括词的内容。单从词句上看彷佛平淡无奇,实似引弓待发,每每笔锋一转,便如峭壁飞瀑,一泻而下。称之为“造势”。这种方法不单豪放派词人指陈时势、言志咏怀时常常利用,便是婉约派的抒怀作品也不乏其例。
柳永是很善于铺叙的,他写钱塘一带壮丽景致和杭州繁华生活的名作《望海潮》,便有一个彷佛颇为平直的开头:“东南形胜,三吴都会,钱塘自古繁华。”象散文一样直陈而出,粗笔勾勒了全词所写工具的轮廓。接着镜头由远而近,写全景、写江湖、写市廛、写西湖、写游客,便都有了一条贯穿的主线,使读词者不能中辍。同时,作者先抹一粗笔,接着再皴染着色,精描细画,吟出“烟柳画桥,风帘翠幕”、“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”这样精髓精辟奇丽的名句,粗细相映,韵味更显丰硕。 有时开头虽全用平常词句,组织起来却显得奇特豪迈。如刘过的《沁园春》
(寄辛承旨):“斗酒彘肩,风雨渡江,岂烦懑哉!”使入一读便好象听到了词人的朗笑,摸到了词人的脾性。接着,笔锋突转,平空请出白居易等三位历史人物,传声肖形,借古人之言,表自己之志,全用赋法而带有很浓的浪漫主义色彩。如果没有开头那样一个开门见山的起句,后文就会显得平淡了。
(2)造境:由写景入手,先造出一个相符主题的环境,然后因景生情,依景叙事,带出词的主体部分来。称之为“造境”。
张志和的《渔歌子》,一起手先画出一幅春江静秀和平的风景画——山前飞着白鹭,水底游着鳜鱼,多么自由而宁静啊!这样的开头正是给下文以渔父自况的作者出场造成一个范例的环境;作者也用这个环境寄寓自己哀求超脱现实的思想感情。
写景为的是写情,是苍莽阔大还是安谧偏狭,全由主题须要决定。同是写秋天景色,范仲淹的《苏幕遮》写的是羁旅思亲,以“碧云天、黄叶地;秋色连波,波上寒烟翠”开头,非常洗炼地描述出一个寂寞、凋零的深秋景象,使人一看便产生羁旅难熬、心情惆怅的觉得。辛弃疾的《水龙吟》主题伟大得多,他的开头是“楚天千里清秋,水随天去秋无际”,多么广阔的江南秋天景色,我们感到的是阔大苍郁而不是悲惨孤寂,由于只有这样的境界才相符作者宽阔的肚量胸襟,才原谅得了作者在词中寄寓的那种壮志难酬的激愤。
3、造思:先设一问,或点出题意,或造一悬念,引入寻思,使入急于要看下去。然后以答语形式引出词的主体。这是词人常用的一种开头办法,是渭“造思”。有时,先用一个反问句,明退暗进,随即把正意推出,有如引弓发丸一样平常。
庭院深深深几许?杨柳堆烟,帘幕重无数。(欧阳修《蝶恋花》)
庭院深深深几许?云窗雾阁常扃。(李清照《临江仙》)
这两段都是先用一个特指句开头,说是“特指”,实在答案已隐含个中(烦恼无尽,庭院深深),因而下文都不正面作答,而用肠断、春归写出相思、怅恨,用柳烟、雾阁象征深院浓愁,意境比直陈深了许多。这种以问开头的手腕,比较适用于表达细腻的感情,但名手也能用来表现豪放的精神。例如:
三十三年,今谁存者?算只君与长江。(苏轼《满庭芳》)
问语彷佛平常,答语却出人意外,一问一答特殊显得深情而豪迈。清郑文焯评他因此“健句八词,更奇峰突出”。
何人半夜推山去?四面浮云猜是汝。(辛弃疾《王楼春·戏赋云山》)
出语便很奇特,答语又故意含混,确能使人仿佛面对云峰,有神奇怪异变幻莫测之感。
如何过片:过片是词特有的章法。什么叫过片?除小令外,词都是分片的,而多数分为高下两片。它们是表现同厂主题的两个层次,其间必定要密切关联。关键就在高下片衔接之处,即下片的开头部分,称之为过片。过去写词、评词的人是很重视过片的,特殊强调“过片不可断了曲意,必要承上接下”。( 张炎)
“承上接下”是个总的哀求,要接得紧密、自然,又以能出新意为上。沈干爹《乐府指迷》说:“若才高者方能发起新意,然不可太野,走了原意。”便是要人们同时兼顾这两个方面。
过片的详细作法千模百式,并无成规可循,常用的作法有以下几种:
(1)笔断意不断,高下紧相连。这是最普遍的做法。个中又有两种情形,一种是意思虽高下紧接,但写法上有明显的顿宕,使人一听便知是另起了一段。张炎推崇的姜夔的《齐天乐》“庾郎先自吟愁赋”便是这种做法的典范。
“庾郎先自吟愁赋。凄凄更闻密语。露湿铜铺,苔侵石井,都是曾听伊处。哀音似诉。正思妇无眠,起寻心裁。曲曲屏山,夜凉独自甚感情! 西窗又吹暗雨。为谁频断续,相和砧杵?侯馆迎秋,离宫吊月,别有伤心无数。豳诗漫与。笑篱落呼灯,世间儿女,写入琴丝,一声声更苦。”
这首词是写由蟋蟀的鸣声而引起幽思的。词有序解释作词的缘起:与张功父会饮,闻壁间有蟋蟀鸣声,乃相约为词。功父先成,辞甚美。姜夔则“徘徊茉莉花间,仰见秋月,顿起幽思,寻亦得此”。词的起句便是呼应词序的,突出了一个“愁”字,也是全词情调的总括。听功父之词已有愁思,更何况又听到蟋蟀那象密语般的凄清的鸣声。这样,作者一开篇便把愁思与虫声紧结在一起了。接着,作者以寻声探索过渡,转入对蟋蟀悲鸣的刻画。他用心裁声、暗雨声、砧杵声、丝竹声,细致八微地比况虫声,又由这虫声遐想到思妇无眠,候馆迎秋,离宫吊
月,突出一种孤独、思念的感情,由此回顾到儿时的呼灯灌穴,捉虫为戏。两相比拟,越感到幽思无限。这统统部是连缀直下,很难截然分开的。而作者却却十分奇妙地捉住了“西窗又吹暗雨”一句作为过片。前片尾句已经说到“夜凉独自甚感情! ”在这凄冷的寒夜中独自一人听秋虫悲鸣已经感到难以忍受了;岂料西窗外又传来模糊约约冷雨敲窗的声音!一个“又”字,既把高下片牢牢地连接起来,又使之明显地划成两段,手段确是非凡的。
辛弃疾的《菩萨蛮》(书江西造口壁)也同样精采。作者先写低头看着那郁孤台下饱含着万万千万宋代难民血泪的江水,然后写昂首北望故都,丛山苍莽遮断了关怀的目光,上片就结束在“山”字上( “可怜无数山”)。接着,下片又从“山”提及:“青山遮不住,毕竟东流去。”由青山又回应到江水。这两“山”相连的过片,衔接得那么紧凑而节奏又多么分明!
(2)异峰突起,比拟明显。过片处十分光鲜,看上去,好象高下片说的是两件事,仔细一看,才创造全体的意境、感情、气脉是完全贯通的。这样的过片,峭拔险要,跟上片结句有个明显的比拟。辛弃疾的《水龙吟》( 过南剑双溪楼)便是个较好的例子。
“昂首西北浮云,倚天万里须长剑。人言此地,夜深长见,斗牛光焰。我觉山高,潭空水冷,月明星淡。待燃犀下看,凭栏却怕,风雷怒,鱼龙惨。 峡束苍江对起,过危楼、欲飞还敛。元老老矣,不妨高卧,冰壶凉簟。千古兴亡,百年悲笑,一时登览。问何人又卸,片帆沙岸,系斜阳缆。”
上片写作者俯视剑溪,抱负取出神剑,以实现杀敌救国的壮志,却受到当权者的阻挡。上片结句“风雷怒,鱼龙惨”,情调是很苍凉的。可是过片处却涌现了一个十分挺立峻峭的形象:“峡束苍江对起”,一下子把人的视线导向峰顶,接着吐出了壮志难酬的无限感慨。上片以咏志起首而结于悲愤,下片以抒愤为主而起于冲动大方,边界分明,以对国家无比关怀而又无能为力的激情贯穿起来。
(3)高下连贯,文意并列。高下片文意并列,或一正一反,或一今一昔,而以过片为桥,下片首紧承上片尾,使高下片贯通一气。如:
“四十年来家国,三千里地山河。凤阁龙楼连霄汉,玉树琼枝作烟萝。几曾识兵戈。 一旦归为臣虏,沈腰潘鬂销磨。最是仓皇辞庙日,教坊犹奏别离歌。垂泪对宫娥。”(李煜《破阵子》)
上片回顾昔日帝王生活,下片哀诉本日囚虏处境的悲惨,一今一昔,一正一反,比拟是很光鲜的。过片处,上片以过去连兵戈都不知为何物作结,下片以溘然间作了仇敌兵戈下的囚虏起首,相互呼应,连得又紧,转得又急,自然亲切,使人冲动。陈与义的《临江汕》“忆昔午桥桥上饮”情形近似。上片追忆南渡前在西京洛阳过的洒脱岁月,下片抒发如今偏居江南一隅的惆怅之情,而以“二十余年景一梦”作过片,承先启后,而且定下了全词比较消沉的基调。
吕本中《采桑子》是又—种类型:
“恨君不似江楼月,南北东西。南北东西。只有相随无别离。
恨君却似江楼月,暂满还亏。暂满还亏。待得团圆是几时?”
高下片一正一反,没有明显的过片句子,而以高下片格式上的重复,实现了高下片的联系与区分。
(4)一总一分,直接过渡。高下片一总一分,其间每每没有起过渡浸染的句子,格式本身就决定了高下片既是整体又有差异的关系。
例如赵企的《感皇恩》词,写别情,上片总写,下片一句一层,分四层写离恨的起因。从而,将别离时人们的生理状态,描摹得淋漓尽致。
(5)有问有答,高下相接。李孝光《满江红》,上片尾句作“舟人性:'官依缘底驰驱奔忙?’”下片首句说“官有语,依听取”,直问直答,比较少见。
李清照的《渔家傲》“天接云涛连晓雾”可以归入这一类:
“天接云涛连晓雾。星河欲转千帆舞。仿佛梦魂归帝所。闻天浯。殷勤问我归何处? 我报路长嗟日暮。学诗漫有惊人句。九万里风鹏正举。风休住。蓬舟吹取三山去。”
另一种是,上片尾句以问句作结,而下片虽未直接回答,但内容实际上是就问题而发,呼应上文的。这种写法比较多见。如:
“华鬂星星,惊壮志成虚,此身如寄。冷落病骥。向私下,消尽当年英气。梦断故国山川,隔重重烟水。身万里。旧社雕零,青门俊游谁记? 尽道锦里繁华,叹官闲昼永,柴荆添睡。清愁自醉。念此际付与何人苦处。纵有楚柁吴樯,知何时东逝?空怅望,脍美菰喷鼻香,秋风又起。”( 陆游《双头莲·呈范致能待制》)
上片慨叹“壮志成虚,此身如寄”,深恋故国而飘落万里,结句含泪设问:旧日的同道们已四散飘零,青年时在故都的年夜方冲动大方的斗争生活还有谁记得吗? 下文没有正面作答,而是又把笔锋转回到个人空想抱负无法实现的苦闷,用“尽道锦里繁华,叹官闲昼永,柴荆添睡”作过片。实在,这正是另一种回答办法:在这样一个但求偷安而无所作为的环境中,谁还可能实现当日的怀抱呢?
辛弃疾的《水龙吟》(为韩南涧尚书寿)也近于此。他上片在鞭笞南宋那帮权贵偷安误国的罪过的同时,提出了“谁是真正能力挽狂澜的人? ”(“几人真是经纶手?”)“完成平戎奇迹才是读书人值得自满的大事,你们懂吗?”(“算平戎万里,功名本是真儒事,君知否?”)两个问题。下片没有直接答复,却以“况有文章山斗”起句,对韩南涧发出了持续串的赞誉。这实际上便是对上片问题的回答:韩南涧便是能力挽狂澜的“经纶手”,便是懂得平戎是大业的“真儒”。
写好结尾:一首词结尾是很要紧的,它每每是点睛之笔。尾句要能收住全文,又能发人寻思,留有余味,以是词人们非常重视它,在句法上、音律上特殊下功夫。姜夔说:“一篇全在尾句,如截犇马。”煞尾好象要勒住一匹狂奔的骏马一样,没有力量行吗7 他总结了几种结尾的情形和方法:
(1)“词意俱尽”,点明主题。“所谓词意俱尽者,急流中截后语,非谓词穷理尽者也。”
刘克庄的《玉楼春》(戏林推)全首八句,若单看前六句:“年年跃马长安市。客舍似家家似寄,青钱换酒日无何,红烛呼卢宵不寐。 易挑锦妇机中字,难得美男心下事。”彷佛只是在写忘了国家安危而沉浸于青楼酒肆的文人生活,没有多大意义。然而,作者在词的结尾溘然推出了“男儿西北有神州,莫滴水西桥畔泪。”两句,深刻锐利,使人猛醒,前面六句也有了着落。作者用尾句点明主题,见告人们不要沉醉于颓废的生活而忘却了统一祖国的大业啊!
(2)“意尽词不尽”,余味无穷尽。“意尽于未当尽处,则词可以不尽矣,非以长语益之者也。” 有的词也是在结尾处点明主旨,但写得不这样外露。他们用形象说话,显得感情更深更细。例如苏轼的《水龙吟》(次韵章质夫杨花词) ,全都城在以杨花比离人,写得非常细腻缠绵,处处写花,但始终未出“离人”二字,直到结尾,说到被风雨击落的杨花化成了尘土,溶八了流水往后,才笔锋一转,说“细看来,不是杨花,点点是离人泪”,点破了题旨,使人感到余味无穷。
(3)“词尽意不尽”,耐人寻味。“非遗意也,辞中已仿佛可见矣。” 辛弃疾的《菩萨蛮》(书江西造口壁)更加含蕴沉郁。作者始而痛惋公民的苦难,继而表白统一祖国的迫切希望,末了却说“江晚正愁予。山深闻鹧鸪。” 暮色笼罩中的大江虽然正使我苦闷,深山中却传来阵阵“不如归去”的鸟鸣。解这首词的人,都说这结尾是悲观低沉的,是作者孤独苦闷心情的流露。实在个中还有积极的一壁。他虽然感到国势垂危如日薄西山( 江晚)不免惆帐,但念念不忘收复旧土,重返故宅,那深山中传出的“不如归去”的呼声,就代表着作者和去国离家的公民的共同心情。
(4)“词意俱不尽”,余意更深邃。“不尽之中,固已深尽之矣。” 贺铸《横塘路》用问答办法结尾:“试问闲愁都几许?一川烟草,满城风絮。梅子黄时雨”。把失落意人的愁思比作烟草、风絮、梅雨,非常形象地加深了主题,很耐人寻味。韦应物的《谐谑令》( 天河)结尾“离去。离去。天河虽同路绝。”与开头“天河。天河。晓挂秋城漫漫。”紧相呼应。柳永《雨霖铃》(寒蝉悲惨)以深情的问句“便纵有千种风情,更与何人说”作结,余意深远,这些结尾都是很有特色的。 一首好词,开头、过片、结尾是一个整体,必须合起来品味,才能知道它的妙处。
三、词牌的选用
今人填词许多词作者词牌用的不对,词谱上是合了,但选错了词牌,情绪表达缺点的不少。什么样的词牌适宜表达什么样的感情。这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老例。
比如《满江红》、《沁园春》、《六州歌头》等词调,就比较适宜表达冲动大方年夜方的情绪,像岳飞的《满江红》、刘过的《沁园春》、贺铸的《六州歌头》便是很明显的例子。
而像《满庭芳》、《一剪梅》等词调,就比较适宜表现细腻伤惋的情思。以是选用词调,不要太随意,尤其不能望文生义。如有人填《贺新郎》词去恭喜别人新婚,用《千秋岁》词去祝贺老人的生日,懂词的人一看就会可笑。因《贺新郎》多用以抒写苍凉年夜方之情,《千秋岁》则多写忧郁悲哀的感情。又如史达祖的《寿楼春》词,只看词牌名,会以为是喜庆的词,但实际是抒发悼亡情绪,声情低抑,全作凄音。如果用来填贺寿词,那就大误了。
1.压抑悲惨类:
《河傅》悲切。
《金人捧露盘》苍凉激楚。
《钗头凤》声情凄紧。
《祝英台近》宛转凄抑。
《剑器近》低徊掩抑。
《西吴曲》苍凉激楚。
《雨霖铃》缠绵哀怨。
《摸鱼儿》苍凉隆盛。
《菩萨蛮》紧匆匆转低沉。
《天仙子》伤春伤别,情急调苦。
《蝶恋花》、《青玉案》是表达幽咽情调。
《卜算子》婉曲哀怨而略带几分激切。
《南乡子》适宜抒写缠绵低抑情调。
《忆旧游》、《高阳台》忧婉凄抑。
《阮郎归》情急凄苦,凄婉欲绝。
《生查子》比较谐婉、怨抑。
《一斛珠》婉转凄抑,不宜表达壮烈豪迈之志。
《风入松》柔柔婉转、掩抑低徊,适宜表达柔顺情调。
《忆旧游》、《扬州慢》、《高阳台》腔调缠绵,适宜表达凄抑情调。
《何满子》哀歌愤懑,凄凉凄怨的哀曲,“一声何满子,双泪落君前”。
《寿楼春》凄音哀乐,烦闷悲哀,原是悼亡之作,宜寄托哀思。不可顾名思义用来祝寿。
《千秋岁》悲惨幽怨、声情幽咽,宜表达悲哀感抑之情,绝不能祝寿喜庆。
《悲惨犯》、《惜分飞》不宜用于祝贺之词。这种词牌与内容相符合的只是少数。
2.缠绵婉转类:
《洞仙歌》音节舒徐。
《谐谑令》多演唱故事。
《最高楼》轻松流美。
《鹊桥仙》多用于男女相会。
《一剪梅》等细腻轻杨的词调。
《浣溪沙》上半阕急,下半阕缓和。
《鹧鸪天》宜哀怨思慕、柔婉风丽之情。
《暗香》、《疏影》音节柔顺,古人多以咏梅。
《木兰花慢》和谐婉转,宜于写缠绵悱恻之情。
《桃园忆故人》一样平常抒发情绪,表现交情。
《长相思》多写男女情爱,以声助情得其双美。
《满庭芳》、《凤凰台上忆吹箫》和谐婉约,柔柔婉转,宜表达缠绵感情。
《小重山》、《定风波》、《临江仙》感情细腻,宜表现细腻婉约之情调。
《忆江南》、《浣溪沙》、《浪淘沙》、《少年游》音节流丽谐婉,用来表达不同的思想情绪。
3.豪放激壮类:
《永遇乐》激越情绪。
《好事近》表达激越不平的情调。
《兰陵王》表达拗怒激越声情。
《水龙吟》激越,表达凄壮隆盛情绪。
《清平乐》,上片感情拗怒,下片转为柔顺。
《南浦》高昂欢快,不宜表达悲惨悲哀送别之情。
《破阵子》为军乐,适宜抒发冲动大方雄壮感情。
《渔家傲》拗怒,表达兀傲凄壮、豁达襟怀的情调。
《沁园春》、《风骚子》壮阔豪迈,显示宽宏器宇和雍容气度。
《念奴娇》多表达雄壮豪迈情绪,不宜形容女性娇弱婉曲心态。
《六州歌头》腔调苍凉悲壮,适于表达年夜方悲壮的声情,多言古兴亡之事。
《贺新郎》调高昂,宜表达年夜方冲动大方、豪迈雄壮的英雄情绪。不宜作催妆喜庆的祝贺曲词。
《钗头凤》、《更漏子》、《谐谑令》、《憾庭秋》、《盐角儿》适宜表达冲动大方年夜方壮烈情绪。
《水调歌头》、《满江红》,调子较高,感情激烈,声情俱壮,适宜于表达年夜方悲壮、豪放雄浑激情的词。一样平常不宜写委婉柔情的思想情绪。
4.其他:
《六么》欢畅爽利。
《忆余杭》因描写杭州而来,描写风景最宜。
《八声甘州》摇筋转骨,刚柔相济,最使人荡气回肠。
《霓裳中序第一》音节闲雅。
《江神子》为祀神之乐,宜于庄严。
一样平常短篇宜抒怀,长篇宜铺叙。
一样平常高下句平仄相对的较柔顺,如秦不雅观《八六子》“夜月一帘幽梦,东风十里柔情”。
高下句平仄凌犯着多拗怒,如岳飞《满江红》“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”。
以近体五、七言为主的词牌大多适于舒缓雍容的感情,如《浣溪沙》、《采桑子》、《蝶恋花》。
凡多转韵之调皆属于一种拗怒,如《减字木兰花》、《虞美人》。
句法是非参差的词牌宜于拗怒悲咽的感情。如《兰陵王》、《六丑》、《浪淘沙慢》。
初学者宜用书写精壮朴实之情的《八声甘州》;从容柔顺柔情的《满庭芳》;以及《蓦山溪》、《减字木兰花》、《临江仙》、《蝶恋花》、《菩萨蛮》,比较好节制。
转载请注明:片头模版 » 格律诗词根本常识八词的创作方法和词牌选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