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精致的甲胄竟出自身高1米9的上海糕点师傅之手-片头模版

这些甲胄模样形状精美、做工精良，每一个细节都力求还原历史原貌，令前来参不雅观的市民啧啧称奇。
更出人意料的是，它们竟然出自上海虹口的一位糕点师傅之手。
“做最软的糕点，造最硬的甲胄。
”这是“函人堂”创始人陈斐孺过去十年生活最真实的写照。
十年来，他与差错手工制作了数百套甲胄，个中不少曾在《长安十二时辰》《夜不收》等热播剧中惊艳登场。
“函人”一词出自《周礼》，意为盔甲匠人。
这一古老职业早已随着冷兵器时期的结束而消逝。
但陈斐孺这位“重现江湖”的当代“函人”，不仅用满腔热爱和博识手艺“复活”了中国传奇甲胄，也乘着中国传统文化复兴的东风，以最鲜活的姿态传承着中原延续千年的武备文化。

一个“大男孩”

见到陈斐孺时，这个身高近1米9的上海壮汉正身穿一套华美的唐甲，在自家事情室为甲胄自媒体当模特拍摄素材。
他举起右拳，摆出横目圆睁的造型，那形象宛若年画中跑出来的“门神”，引来拍照师一阵猛夸，这让陈斐孺很是得意。
但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，这不过是瞎胡闹，完备不能理解这一爱好的意义。
对此，陈斐孺常常用自己的微信名来回应——“适口者珍，惜味者贵”。
陈斐孺是一位范例的“70后”。
看《三国演义》《水浒传》《隋唐演义》连环画终年夜的他，特殊喜好里面的武将英雄，从小就想象着自己身披重甲驰骋疆场的样子。
但让男孩没想到的是，这个梦一做便是40多年，至今还没能“醒”来。

1994年，陈斐孺成为上海第一批糕点师，后来又担当一家食品公司的中层领导，年薪过10万元。
这在上世纪90年代算是高薪人群。
日子好过了，陈斐孺就想着买些儿时可望不可即的东西，比如中国铠甲。
但由于太过冷僻，十多年前纵然有钱也基本买不到，他只能退了一步，买了一套日本铠甲。
买回家看来看去，陈斐孺总以为不对劲，内心里还是喜好中国人自己的盔甲。
有没有可能自己动手打造一套中国盔甲？陈斐孺说干就干。
但想想随意马虎，操作起来难度很大。
在冷兵器时期，甲胄是最主要的战役装备。
战士披甲与否，其战斗力会大相径庭。
因此，盔甲在中国历朝历代都受到严格牵制，严禁个人私藏。
加上甲片、皮革、束带等部件不易保存，造成现存于世的完全中国古甲极为稀少，大多只剩一些残破甲片。
没有实物参考，意味着国甲的复原仿制极为困难，胡乱仿制的看不上，能看上的买不到。
直到2015年，陈斐孺在一个论坛上看到一张身披银色盔甲的“武将”骑射的照片，当时便惊为天人。
经朋友先容，他结识了盔甲的制作者、广东惠州一位名叫何东明的盔甲师傅。
他当即下了2万元定金，约定3个月交付。
没想到，后面涌现了许多弯曲。

四个“傻瓜蛋”

支付完盔甲定金，陈斐孺开始了漫长的期待。
等到“花儿也谢了”，心仪的盔甲还是一枚甲片都没见着。
说好3个月交付，一拖便是1年多，陈斐孺一度以为自己碰着了骗子。
他一起追到西塘，为何东明摆下一桌“鸿门宴”，想给他点“颜色看看”，顺便把定金讨回来。
谁能想到，两人竟然一见如故，聊了个通宵，“鸿门宴”变成了“拜把子”。
陈斐孺创造何东明不但不是骗子，还是一个对买卖一窍不通的“甲痴”。
迟迟无法交货，是由于何东明之前接了一个名为《长安十二时辰》电视剧组的“大活”，短韶光内要制作近200套盔甲，完备没有韶光制作零单。
陈斐孺一听，DNA动了。
他决定去何东明广东惠州的五金厂亲眼看看制甲过程。
那次把他看呆了：仓库内的盔甲成品、半成品可谓堆积如山。
何东明只管造甲不管卖，制甲技能越来越好，买卖却一塌糊涂，小作坊眼看要倒闭。
陈斐孺本以为，这种奇人异士只会在小说里涌现。
“你还是和我一起干吧。
”陈斐孺激情亲切邀约，何东明赞许入伙，再加上陈斐孺的两位朋友，“函人堂”在上海虹口正式成立。
随着《长安十二时辰》的热映，一套套制作精良、贴近史实的唐代甲胄犹如从壁画、石刻中走出，成为剧中亮点。
作为道具盔甲的制作方，“函人堂”品牌也一炮而红，得到了国内外爱好者的认可。

打造中国盔甲，重现铁血荣光，听上去大略，实现路径却痛楚而漫长。
四个性情脾气完备不一样的人，为了共同完成一件听上去匪夷所思的事，一直磨合、相互妥协。
每晚10时30分，他们都要雷打不动地开线上会议，有时为一个甲胄的细节辩论半天，有时相互打气进行生理培植，有时因理念不同大吵一架。
看着四个大男人深更半夜为了类似“甲片是方是圆”的事情吵到面红耳赤，陈斐孺的妻子总是无奈地摇头苦笑：“四个傻瓜蛋！
”对付妻子的评价，陈斐孺很认可：在国甲复兴这件事上，只有“傻瓜蛋”才能坚持。

考据“偏执狂”

陈斐孺对付产品的品控历来执着，这是他当糕点师傅养成的习气，毕竟食品安全人命关天。
但将这份执着用在制甲上，受折磨的不只是他自己，还有他志同道合的兄弟们。
为了仿制出最靠近真实的甲胄，老陈成了一个考据“偏执狂”。
由于缺少实物参照，每套盔甲的细节只能通过文物、古画、石雕、文献等考据，再通过推理只管即便还原，繁芜的过程堪比一场考古。
有时团队跋山涉水超过千里，为的只是确定盔甲上的一个小细节。

陈斐孺最“呕心沥血”的作品，是一副仿宋代山纹甲，原型是宁波东钱湖南宋石刻群中的一尊将军雕像所着的甲胄。
这副甲胄最大的特点，便是甲片呈“山字形”。
这是中国独占的一种锁甲，曾屡屡涌现于史料记载与画像雕刻中。
但迄今考古未创造一枚实物“山字形”甲片，这令它成了甲胄研究领域的“千古之谜”，其构造与材质至今仍未被完备破解。
为了还原这套山纹甲，陈斐孺去东钱湖实地稽核了五六次，记录下石雕的每一个细节，拍摄了大量照片和视频资料，再辅以宋代《武经总要》等大量历史资料的佐证，通过3D建模完成甲胄设计。
花费数十万元，历时数年之久，陈斐孺先后制作了三个版本，但仍以为不满意。
目前，他正在方案制作第四版的山纹甲，“我们目前的猜想是这种甲胄可能不是用来作战，而是用于仪仗，山纹甲片的材料有可能是布帛，这可能是其无法存世的缘故原由”。
这样的“偏执”，令“函人堂”成为甲圈爱好者心中的国甲第一品牌，无论做工、品质、材质、构造科学性，还是历史还原度险些都无人可及。
“最贵的一套甲胄代价50多万元，便宜的也要过万元，价格远超同类商品，一年也有数百万元的发卖额。
”陈斐孺称即便如此，“函人堂”还是不怎么赢利，由于设计制作本钱居高不下，又不愿在品质上缩水妥协。
直到现在，陈斐孺为“函人堂”定下的目标还只是“活下去”。

甘为“守艺人”

打造一个盔甲民间博物馆，将中国历史上所有传奇甲胄复原——陈斐孺和团队至今仍在为这一梦想而努力。
“函人堂”目前的线下展示厅，位于虹口区沪办大厦。
房间内陈设着数十套国甲，风格从秦汉到明清，历史跨度长达2000多年：秦兵马俑所穿的大漆皮甲、西汉远征匈奴时的骑兵铁甲、创中国重甲之最的宋代步人甲、造型华美之极的唐明光铠……提及自家的甲胄，陈斐孺如数家珍，如果碰着同好心腹，每一套盔甲背后的故事，他都乐意说上整整一天。

在陈斐孺眼中，一套套甲胄不仅是工艺品，更像是历史书。
作为曾经的“国之重器”，盔甲是古代中国国力、军事、经济、科技、艺术、文化等要素的聚合体。
因此，要完成一套国甲的仿制至少须要上百道工序，包含锻打、篆刻、花丝镶嵌、甲片打磨等，特殊耗费人工，制作周期特殊长，普通的一件甲胄都有上千块甲片。
以仿明代天子仪仗甲士盔甲为例，这套锁子甲重20多公斤，有9000片铜质甲片，每个甲片都要经由打磨，完成整套盔甲要3个月。
“这些盔甲的细节中，有着当时社会各种生产制造业的缩影，涉及冶金、纺织、镶嵌、雕刻、制皮等多种传统工艺，远非很多人想象中只要敲敲打打就能完成。
”他说。
对付陈斐孺来说，制作甲胄的过程，就像是在和古代工匠时空对话。
“只有自己亲自参与，亲手制作，才能理解先辈们的匠心与巧思，这是任何书本上都无法学到的知识，对付中华民族残酷文明的认识与敬仰，会更加深刻，这也是我们能坚持到本日的最大缘故原由。
”陈斐孺以为，走到这一步，已经不能转头了。
“老祖宗最宝贵的手艺，既然到了我们手上，就一定要把它传承下去。
”如果说初入甲圈是为了圆一个大男孩的儿时之梦，如今成为“国甲守艺人”是义务与任务的觉醒。

梦想“践行者”

多年来，陈斐孺一贯在思考一个问题：如果只是孤芳自赏，只知足小众圈子的爱好，他们的“函人之路”肯定会越走越窄。
如何让早已被时期抛弃的甲胄，能够在当今社会抖擞全新代价，是“函人堂”能否在未来实现打破的关键。
去年，陈斐孺向虹口区广中路街道新时期文明实践分中央捐赠了多套国甲，作为展品让公众免费参不雅观，他有时也作为志愿讲解员，向市民讲述国甲背后的故事。
“很多人都好奇，为什么会在这里展示古代盔甲？我见告他们，这些甲胄守护了我们中华民族千年，历朝历代的战士穿着它们保家卫国，和当今的赤色国防文化，是一脉相承的。
”

令陈斐孺感到欣喜的是，许多小朋友不雅观众对付国甲文化非常热爱且理解，知道它们的名称和朝代，乃至有些细节特点也说得八九不离十，让陈斐孺犹如看到了儿时的自己。
“只要孩子们能坚持这一爱好，国甲复兴就有了根本，老祖宗的手艺就不会失落传，下一代‘函人’很可能会涌如今他们之中。
”陈斐孺说：“现在的最大梦想，便是找一个交通方便的地方，开一个民间国甲博物馆，展示历朝历代的中国甲胄，免费向社会开放。
”他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穿上国甲的那一刻，身体里的荷尔蒙一下被点燃，令他犹如回到了金戈铁马、烽火连天的古沙场，卫青、霍去病、岳飞、戚继光……那些传奇名将仿佛瞬间附体，勉励着他在这条圆梦之路上勇往直前。

作者 | 李一能（新民·新民眼事情室）

图片 | 陈梦泽

编辑 | 顾莹颖施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