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,我随着导航一起开车来到余姚凤山街道同光村落。罗建琼的家就在319国道边上,她买好了菜站在路边等我。她说要留我吃晚饭,还提出让我晚上住她家,这样可以理解更多的真实情形。
50岁的罗建琼乐不雅观健谈,看上去和村落里其他女子没什么两样。她领我到家门口,一个坐着轮椅的男子出来迎我。这便是罗建琼55岁的前夫鲍平。
离婚往后,罗建琼一步也没离开过前夫。她带着瘫痪的鲍平再醮,和现任丈夫褚苗住到一起,三个人组成了新的家庭。这样的组合,凡人第一次听见多数会以为异样,但在宁波余姚这个小村落庄,并不算新闻。
〖一〗
这是一栋两层半的独栋屋子,里外都装修得不错。门口有个院子,停着一辆赤色当代汽车,那是罗建琼每天高下班的代步工具。
轮椅上的鲍平气色很好,见到有人来家里,特殊愉快。自从出车祸往后,20年来这个男人险些没怎么出过门,也很少有外人和他谈天。
“即便坐在门口看看风景,也是好的。”鲍平说,但不能在轮椅上坐太久,最多两个小时,坐久了回到床上,腰背会痛,腿会抽筋。
提及罗建琼,鲍平一脸地幸福。
“我现在能活动了,太愉快了,多亏了她。”鲍平说。
车祸后的前10年,他一贯瘫痪在床,手都不会动,没有一点知觉。现在手能自己用饭了,规复得很好,他对前妻的感激无法用措辞形容。
“20年来,她从没离开过这个家,无论有什么事晚上都要回家住的。”他说。
韶光拉回到20年前,1999年2月9日。
鲍平骑摩托车放工回家,被一辆小货车拦腰撞上……那一年,他们结婚7年,女儿才6岁。
这次严重的事件,伤到了鲍平的头和脊椎。从余姚当地医院转到杭州浙医一院,做了两次大手术,一贯晕厥不醒。
经由一个月的治疗,鲍平终于醒了过来。又住了10多天的院,鲍平身体状况有所好转。每天住院费要1000多元,这个并不富余的家庭难以承受,脾气倔强的鲍平哀求提前出院回家。
本以为生活会逐步回到正轨,但现实却很残酷。
出院后,鲍平身体非常虚弱,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。2001年8月,鲍平以为两条腿越来越使不上劲儿,走路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,浑身开始酸痛起来。到医院检讨,由于车祸造成的脊神经受损没有得到及时治疗,逐步形成了脊椎洞。
鲍平再一次被送进浙医一院手术,这一次住了27天的院。罗建琼在家养猪挣的5万块钱,一次性花光了。
〖二〗
“用饭了,用饭了。”我和鲍平才聊了半个多小时,手脚麻利的罗建琼就张罗好了一桌子丰硕的晚餐。
白虾、红烧带鱼、炒鱿鱼、白切鸡等等。这个来自贵州的女人,无论是生活习气还是口味,早已融入了余姚。
饭桌上,鲍平喝了点杨梅烧酒。村落里的妇女主任是罗建琼要好的小姐妹,也来作客,她们用本地土话熟络地聊着家常。
“她很好的,是我们凤山街道的年夜大好人,疫情期间还帮忙做志愿者呢。”妇女主任跟我说。
饭后已近7点,明月当空照着这个娴静的院子。我和鲍平在门外又聊了会,罗建琼操持家务去了。“我还得为他准备来日诰日的早餐呢。”罗建琼说。
过了一会,我看鲍平须要安歇,便把他推进房里。罗建琼过来,急忙把门带上,免得蚊子钻进来。扶鲍平上床,罗建琼给前夫做推拿,又端来热水给他擦身子,特殊是两只脚,交往返回擦了好多遍。
“哎哟,本日含羞啦,不擦屁股了?”罗建琼打趣道。
鲍平
“我的下半身没有任何知觉。”鲍平说。
在鲍平的床头,放着两只30斤重的沙袋,用来磨炼手臂。
“别看他笑哈哈的,实在意志特殊武断。”罗建琼在一旁夸奖说。
在鲍平的床头柜里,放着各种补钙、补硒的药,还有一些消毒药水以及纱布。“要轮换着交替利用的。”罗建琼说,现在每个月的医药费须要1000多块,买什么药都是她一手操持的,这么多年伺候一名半身瘫痪的病人,她险些成了半个年夜夫。
一楼,鲍平寝室隔壁的洗手间是专门设计的,方便他利用。
讲到这里,又要说到屋子了。屋子是2004年造的,这个倔强的女人在最苦的日子里,一边照顾护士丈夫、照顾女儿,还通过养猪赢利造起了新居子。村落里人提及这件事,都竖大拇指。
“大概花了20万吧,那个时候工钱便宜。”鲍平说。
〖三〗
那次不堪回顾的事件,鲍平和闹事方任务对等,对方仅赔偿了部分医疗费和伤残补助费。这些钱很快就花完了。
为了照顾丈夫,罗建琼没办法出门打工,但日子还是要过。于是,她请人在自家小屋旁搭了一个猪圈,开始养猪坚持一家人的生存。最多的时候,家里养了四头母猪,100多头小猪,小猪养大往后再出售。
那段韶光,每天凌晨两三点,罗建琼就要去菜场捡人家扔了不要的菜叶和泔水喂猪。天亮后给家里做饭,照顾护士鲍平,还要送女儿去学校。
如今提及最苦的那段日子,罗建琼已经有些云淡风轻了。她说,2001年暑假,鲍平在杭州动第三次手术的那27天,她每天骑着摩托车在杭州、余姚来回跑。女儿可以送到亲戚家里,但家里的猪却不能不管。
后来,有人见告她,离家20里外的丈亭有一家五金公司,那里食堂有免费的泔水。罗建琼好高兴,每天骑着三轮车去拉泔水。逐渐的,罗建琼自学成才,成了村落里的养猪好手,给猪消毒、注射、接生,样样都精通。
我问她,那段日子苦吗?有没有撑不住的时候?
罗建琼说,每天忙得头昏脑涨,有时候站着就要睡过去,哪有韶光去想其他的,更没韶光向别人埋怨。
罗建琼和现在的丈夫褚苗是在2009年结婚的,离鲍平出车祸已经由去10年。
在我和罗建琼以及鲍平的互换过程中,两人常常把这20年的光阴分为前10年,后10年。这的确是一个主要的韶光节点,由于褚苗来了往后,鲍平的心情和身体都出人意料地好起来,家里的经济条件各方面也有了改不雅观。
罗建琼也不再辛劳养猪,有了新的事情。
罗建琼和鲍平的结婚证,一贯保存着。
〖四〗
事实上,鲍平自车祸后从医院回到家中,就一贯劝罗建琼再醮。
“不是自暴自弃,我是为她好。”鲍平说,他当时瘫痪在床,脑筋也有伤,随时可能病危。当时,年夜夫下结论说,他大约只剩下7年好活。
鲍平像着了魔一样,有熟人上门,就托对方给自己的妻子先容工具。
但罗建琼一贯不松口。
“我就想着把他照顾护士好了,把女儿养育成人,把猪养好,没有韶光去想这事。”
2004年造屋子,鲍平也十分反对。他希望罗建琼带着女儿再醮,造新居子没故意义。
但罗建琼还是把屋子盖了起来。那几年韶光里,鲍平找了好多人,希望能物色到得当的人,能更好地照顾妻子和女儿。
罗建琼看鲍平如此“执着”,就开玩笑说:“那这个人品质必须要好,还得住到我们家里,也不能再生小孩。”
罗建琼以为,这个条件如此苛刻,可以让鲍平去世心。
韶光一晃就过去了十年,到2008年,鲍平不知从哪里打听到,余姚鹿亭四明山区有个叫褚苗的男子一贯单身,年纪比他小一岁。
一天,褚苗买了些东西来看鲍平,当然也有相亲的意思。
出车祸前,女儿还很小。
两个男人很谈得来,褚苗帮他翻身,买来饭菜送到他手里。此后,褚苗每隔一段韶光,都要过来看看鲍大哥,两个男人谈得多。对付这个溘然涌如今生活中的男人,罗建琼有些冷淡。
褚苗一样平常来家里吃顿中饭就走,有时候罗建琼做饭,褚苗会去帮忙打打下手。
日子久了,大家就越来越熟习。
“他是个年夜大好人,干事负责。”罗建琼逐步认可了这个男人。
2009年,罗建琼和褚苗在余姚当地一家酒店很隆重地摆了却婚酒宴,请了很多人来见证这段特殊的感情。
之前,罗建琼和鲍平办理了正式的离婚手续。
鲍平见告我,女儿很小的时候是不接管母亲再醮的。这么多年,他一贯在做女儿的事情。
“你总有一天要终年夜、嫁人,你的妈妈须要有个归宿。”现在,女儿不仅接管了这个继父,父女俩的关系还特殊要好。
在这个特殊的家庭,这个叫褚苗的男人也特殊了不起。
〖五〗
褚苗是一个电焊工,目前在绍兴嵊州的一家钢构厂事情。
采访当晚,褚苗还借同事手机给罗建琼打来电话,说手机落在公司了,而自己已经回到宿舍。
褚苗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如果当时他在家,三个人坐在一起和我聊聊这段关系,那该多好。我提出想和褚苗电话聊一聊,罗建琼婉拒了我。“他对陌生人不好意思说话的,不像我。”罗建琼说。
绍兴离家不算远。每逢节假日,褚苗都会回家。每个月发了人为,褚苗也会回来,直接把现金交给妻子。不回家时,也常常会打电话给鲍平,和他聊聊家里种的农作物长得怎么样,山上的笋收成如何等。
在罗建琼和鲍平眼中,褚苗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男人。任劳任怨为家庭付出,不打麻将,不乱交朋友,很会攒钱。
罗建琼的女儿大学毕业后,在舟山当老师。女儿刚事情时,褚苗提出希望给她买一辆车。
“车是2016年买的,是一辆奥迪Q3,老褚出了不少钱。”罗建琼说。
对付目前三个人的关系,罗建琼和鲍平都很坦诚。
“我们便是一家人,这个家只有一没有二的,钱袋子也只有一个。”鲍平说。他特殊愉快,褚苗来了往后,自己终于放下心来,身体也规复得更好,现在可以自己下床坐到轮椅上,去厨房把饭菜热一下,也能到门外转转,坐上一两个小时。
“我当他(鲍平)是哥哥,是亲人。”罗建琼说。
褚苗刚来的时候,大家也把话挑明了。
褚苗赞许进入这个家,他理解罗建琼放不下鲍平,这恰好解释了她的善良。“我就当鲍平是大哥,谁还没有大哥呢?”褚苗当时说。
罗建琼现在在离家不远的一家工厂上班,便是那家当初免费为她供应泔水的公司。
〖六〗
鲍平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货郎,他在义乌、温州批发了衣服鞋子钮扣等小商品,就像所有第一代浙江贩子那样,背着巨大的袋子坐绿皮火车到全国各地去贩卖。后来,他和老乡在贵阳某个市场弄了个摊位。上世纪90年代初,同样在贵阳做小买卖的罗建琼经人先容认识了鲍平。
一开始两人并未谈男女朋友。她只是以为这个浙江男人豪迈正派。
再后来,罗建琼的表姐嫁到余姚同光村落。罗建琼也随着跑来了。来之前她给鲍平写了一封信,大意是:我来你们那儿了,有事情找事情,没事情就当玩。
鲍平收到信后,跑到罗建琼表姐家找她,两人就这么好上了。1992年,两人领了却婚证。
“那时年轻任性,但我们确实挺有默契,不说话就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。”罗建琼说,那时的鲍长得很帅在当地也很吃得开。原来,鲍平和一个余姚本地的女孩订过婚,但由于罗建琼,分离了。
“大概这便是缘分了,我也没想到会嫁到几千里外的宁波。想家的时候,就唱唱家乡的山歌。”罗建琼说。最难熬的那十几年,这个要强的女人一贯没回过老家,不想让人可怜同情。直到女儿考上大学,她才带着女儿回贵州遵义的乡下,看望亲人。
目前,罗建琼在丈亭一家五金厂做统计事情。便是那家当初免费为她供应泔水的公司。
每天早上,给鲍平做过照顾护士,7点10分出门,下午5点多回家时,家门口常日会有一个坐着轮椅上的人在等着她回家。
“我失事往后,朋友少了,也出不了门。虽然她不再是我的妻子了,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依赖、最亲的人。”鲍平说。
〖采访手记〗
在这段三个人的关系里,每个人都是主角。作为普通老百姓,日子一天一天过,没有必要去纠结谁对谁的感情多一点。虽然未便利采访褚苗,但我相信,这三个人真的便是一家人,一个劲,一条心。正如鲍平所说,“我们三人,从没有私心,只有一没有二”。
不是品性相同的人,也走不到一起。
积德之家有余庆。“阿里每天正能量”给罗建琼的评语是这样写的:一个平凡的女人,带着瘫痪的前夫再婚,与现任丈夫一起担起照顾前夫的任务。这件事谁听到都会以为不可思议,但是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罗建琼的身上。
她把本不属于自己承担的任务担上肩头,既饱含交谊,又富有担当,令人十分敬佩。
常言道“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”,但是在罗建琼身上我们看到了无私的爱,看到了女性不向命运低头的倔强。祝福他们,相信风雨过后,定会迎来彩虹。(本文中鲍平、褚苗均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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