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未说完,她似已回过神,看着惊异的我,讪讪道:“......哎,老了,又做梦了,梦见咱家屋子又被大水泡了!
”
老母亲摇头念叨后,颓然转身回寝室,看着她蹒跚而去的背影,我知道:一辈子傲强争气,又吃苦刻苦的她,定是又想念千里之外,那“鸟不拉屎、鳖不嬔(fan)蛋”的老家了。
南都校尉|文
新婚两个月
老爹扒了婚房自己回老家了
与“邓州习氏”仅隔着一条大马路,有个叫路寨的村落落。
40多年前的麦收时节,一个骑着飞鸽自行车的年轻媳妇,看着村落头本是两间茅草房的地方,成了一片残垣断壁,直接吓愣怔住了。
“根本不知道咋回事,我就回外家几天,家怎就没了,这人是不是骗婚的?”时隔40多年,老母亲提及当年令她震荡的环境,仍影象犹新。
她第一反应是“不可能”,毕竟新婚丈夫虽是从小寄居在长姐家的孤儿,但实打实的是个解放军。
“解放军咋能骗人?”
那时,无论城市,还是村落庄,姑娘们都以能嫁给解放军而心满意足。
年轻的母亲根本不知,父亲竟趁她回外家时,偷偷将两间住了不过几个月,临时搭建的茅草屋式“婚房”给扒了,急匆匆整顿了家什,一起西上,翻岗越坡,“回贰心心念念的老家去了。”
父亲的老家,尚在路寨以西,十几里外的山岗深处。
木已成舟,母亲只能推着自行车,一起哭,一起骂,翻过一道又一道的岗,“脚掌都磨出了血泡”,才看见老家的村落口。
“那是一间草房,连带一间做厨房的窝棚。”老母亲比划着说,“当时回来,什么吃的都没有,全靠自己屋(家族里)和左邻右舍接济。”
我的父母在回到这个“上佳之地”的前几个月,一贯借住在家族里“三妈”家。
在母亲影象里,她与父亲第一次盖屋子,土坯是生产队的,木头、瓦是从路寨拉回来的,以是“没花啥钱”。
可在父亲影象里,这次盖房共计“用500砖,4000瓦,花了250块钱,一百八是你外祖母给的,一百七是向战友借的”。
上世纪70年代末,父母花了250元钱,盖起了两件土坯瓦房,并在瓦房里迎来了他们爱情婚姻的结晶——我的长姐。
然纯土坯的屋子,在那个多雨的盆地,很是不耐用,母亲形容这屋子的简陋,以至于到了下暴雨时,她和父亲只能蹲在一个大油纸伞下,怀里牢牢抱着盛面的瓦盆。
这统统,便是他们风雨飘摇的家,所有的财产。
时至今日,我依旧不明白父亲当初为何要将“家”从距最近的公社不过一二里地的大平原上,搬回山岗深处的“老家”。
是没眼力、远见?
还是真的想家、想亲人?
进一步,我也疑惑其先人们的眼力来,数百年前,他们为何选那样一个“鸟不拉屎、鳖不嬔蛋”的地方定居、繁衍?
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老家舆图后,终得出结论:河!
逐水而居,是祖祖辈辈的传统。
姥姥拆了老屋子
为了给小女儿盖砖瓦房
转业回家的父亲,起初被安排在县城工厂上班,但未过几日就撂了挑子,而后又到村落里小学做后勤,又是没多久就不干了。
在那个国家动荡、屯子疲敝已久的分外年代,新婚的小两口根本不知路在何方,命运又何去何从。
以至于某年中秋前夕,母亲要回外家,可没一分钱买礼物,和父亲一起茫然无措的走到村落外河谷内,两人只能抱头痛哭。
提及昔年困顿与窘迫,老母亲潸然泪下。
从来没有哪个时期,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,个人、家庭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那样息息相关,牢牢联系在一起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生产队、公民公社的废除,屯子联产承包任务制的废除,解放了万万千万的屯子家庭,而我的父母也在这样的政策东风下,积累了第一桶金。
有钱盖好房,是屯子历来的传统。
“当时为了盖房,就给村落里烧窑挣钱,后来凑齐了盖屋子所需的砖和瓦,但便是发愁木料从哪来。”提及自己与母亲经历的第二次盖房,老父亲仍影象犹新。
他与母亲几番切磋后,将主张打到了姥姥家的老屋子上。
我的姥姥与姥爷,世代居于临县古城根下,生平养了4个女儿。在他们的小女儿——我的母亲远嫁他乡后,家中仅剩下一个年迈的姥姥。
为方便养老,也为了自己的小女儿能有个真正能遮风挡雨的家,这位从大清朝活到民国,又活到了新中国的小脚女人,毅然决然的拆了自己的老屋子,千里迢迢的随着自己的小女儿、小半子远走他乡。
有丈母娘的倾力帮助,总计花费七八百块钱的三间青砖大瓦房,终于建起来了,可惜没过多久,我的外祖母,那个可怜的老太太,一天福都没享,放手凡间。
随着三间大瓦房后,父母又相继建起了两间偏方、烤烟房、楼门及全体院子。
这个院子,陪着父母度过了他们壮年人生,也迎来了长兄及我。
时至今日,这个田舍小院虽早已不存,但我还能记起院子里的一些细节,譬如,鸭笼旁有棵茂盛的木槿花树,主屋房檐下有一窝整日咕咕叫的鸽子。
每每清晨起来,撅着屁股从鸭笼里用火钳扒出一个个滚圆的,带着鸭粪的鸭蛋,那才是难得的乐趣。
乃至就连院外水坑在雨季时,能捉到从上岗上冲下来的鱼、泥鳅,更是乐趣满满。
然带给我幼年乐趣的小院,没过多久就因父母的第三次建房而消逝一空,随之而来的是新鲜又陌生的名词:楼房。
楼房带来的
是长达十多年的窘迫
上世纪90年代初,在“屯子万元户”“先富带动后富”等政策鼓励下,父母经由婚后十余年费力劳作,终于积攒成了“万元户”,也终于方案起他们人生的第三次建房。
(因此次建房,关涉重大且影响至今,故画出我家及我们这个大家族在村落里里位置图,以作详细解释。)
众所周知,屯子建房头等手续便是宅基地。
犹记当年,村落里曾有两个家族为建房宅基地大打脱手,个中一家将其余一家的三兄弟杀去世两个,这样的惨案,不但震荡了我们这个穷山恶水的小村落庄,更是震荡了周边三个县市,当时派来一批批的警察,乃至要比肩村落里的人口。
屯子盖房起屋,忙的永久是大人们,而欢快的却是孩子们。
我的童年,经历最清晰的盖房莫过于这一次,眼见着屯子少见的红砖、楼板、水泥、钢筋、砂石等建筑材料,一车车地堆积过来,我空挂着扼守材料的名头,实地里却是领着小伙伴们,玩的不亦乐乎。
在我沉浸于儿童的玩耍快乐中时,影象里还隐蔽着母亲那沉默而倔强的背影,她彷佛永一直歇的在卸砖、卸砂石、卸水泥、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,永久不知道累,也不喊累。
远方姨妈家的表姐们,也被轮换着来帮母亲操持家务,这次为期一年半的建房过去,直接让我们这个原来小康之家一下子陷进破产边缘。
对付还是儿童的我,最明显、直不雅观的感想熏染是:吃不饱饭了。
先是白面馒头没了,只能吃杂粮的,后来连杂面馒头也没了,只能吃玉米饼子。
临到年下,乃至连玉米饼子也快吃不上时,终于,我三个姨妈家的接济也终于来了,我的父亲乃至还从三姨妈家带回一台老旧的电视机。
新居落成的那个春节,按老例新堂屋要挂中墙画,父亲选中的是一副不同于老堂屋那个“东海仙鹤朝阳图”,而是开国总理周恩来。
当险些十里八乡都在纷纭议论,我家第一个盖起了上二下三的小五楼时,我们家却逐渐陷入长达十余年的困顿之日。
由于倔强的父母不同于任何屯子的父母,当外出打工已逐渐盛行开来时,而我的父母却丝毫不为所动,一定要我们姐弟三人一直地读书,从小学到初中,再到高中,及至大学。
读初中、高中的那几年,我常常愿望又害怕的便是周末。
愿望周末是可以回家与父母团圆,可以安歇,但害怕的是张口要生活费时,面对的是母亲的眼泪、父亲的嗟叹。
这样的场景,险些伴随了我最早的青春时期。
乃至就连相好的左邻右舍、亲戚朋友都不解父母时,更别说那些因父亲当村落官多年而得罪的人,更是抱着毒辣的怨怼,幸灾乐祸不已。
然而,他们这些犹如女巫的谩骂一样平常的毒辣想法终还是落空了,我们姐弟三人,终极一个个考上大学,走出那个穷山恶水的小村落庄,一个个在大城市事情、生活并安家落户。
儿孙终年夜了
父母的老楼房也要翻新了
从我读书开始到上大学,整整十几年,我家小五楼一贯纹丝不动,变革几次的都是临时厨房。
新世纪刚过了七八个年头的时候,我的长姐已大学毕业,远嫁并结婚生子,我的长兄也附近结婚,而我尚未毕业。
只剩下我一人读书时,家里也终于有了余钱,长姐与长兄切磋后,起了翻新旧楼房的想法,起初也只是想把楼房抬高、粉刷、重新装修,并将雨季水道深挖,铺水泥管道,以杜绝老母亲最为担忧的“大水泡房”。
但,动作竟越来越大。
大学一毕业就从商而赚了人生第一桶金的长兄,更是英气地说要盖村落庄别墅,只因十里八乡的施工队不知如何操作,才致搁浅。
而彼时,大伯家的大堂哥(B1)也要建房,需占我家老房宅基地,故而家里将存在了20多年的老房拆掉,重新起了偏房、车库、院墙等。
这次翻修的所需花费的十余万元,全由长姐、长兄出资。而我所做的,只是在这年国庆,带着朋友回家时,给家里添置了一套当代化餐具,又带着父母到周边风景区嬉戏了一番。
屋子翻修后的第三个年头,我们家也终于迎来真正的第三代,长兄家的儿子——我的侄子。
他一出世及终年夜,看到的都是这一院精美的屋子,但对我来说,翻修屋子至今,我回老家的次数愈来愈少,乃至不比侄子。
我想,大概有那么一个薄暮,在晾晒谷物的阳台上,年迈的老母亲、老父亲也会对着孩童一样的侄子,讲述我们这个家族几十年的故事。
他大概是听不懂的。
但没紧要,至少这篇图文并茂的文章,给来日的他留下一个清晰的传承脉络与有力佐证。毕竟,是屯子人,都信奉那句“家肥屋润丁财旺”。
而这些,大概便是中国人相信的“传宗接代”的另一种含义吧。
(图片来源于网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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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都校尉
本名赵雪浩,生于“南都”,居于“星城”。当过兵,海军的那种,办过报,校刊的那种,终成“民工”,新闻的那种,略通法,犹好史,暇时写文以娱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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